真巧你也喜欢江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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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你我·春分】弄假成真

*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魔幻沙雕


一、江澄

卯时稍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俗话道:春分秋分,昼夜平分。这天气渐暖,莲花坞的弟子们晨起更是叫苦不迭,众人半情愿半不情愿地从狗窝似的被褥里爬起来,吃过饭便睡眼惺忪地站在校场上练起了剑。


隐隐约约传来的口号声,加之负责送膳的小厮在门口敲门,江澄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了。


他一如往常,彻夜挑灯翻了一遍下头呈上来的案子,即将破晓时实在撑不住,略微打了个盹儿。床也没上,就着桌子靠了一时半刻,手肘处仍残留着一道清晰的红棱印。


江澄飞快将袖子捋下来,又理了理发髻,确保自己仪态应该称得上齐整才“嗯”了一声示意人可以进来。


小厮小心翼翼迈进屋,半跪着将托盘上头的清粥淡茶一一捧到矮桌上。


江澄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本想收回目光,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越瞧越违和,浑身不得劲儿。


盯得久了,小厮心里也有些发毛,哆哆嗦嗦十分害怕。他担心刚才哪里做的不周全惹怒了宗主,正想抱头跪倒,忽听得江澄“啊”了一声。


“李星,你脑袋上附了个什么东西?”


江澄是什么人,三毒圣手,如今修士界最负盛名四大世家之一的宗主。他的话哪还能有假?


想起对方方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星一听更是冷汗涔涔,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


他是江澄就任后招的仆从之一,虽耳濡目染见识过一些修士术法,但本身灵根微弱,胆子奇小。莫提妖邪凶尸,就是夜里树影婆娑投在纸窗上都能唬得其蒙着被子不敢探头,逞论那东西已趴到自己身上半天。


眼瞅李星这小子白眼一翻要厥过去,江澄恨铁不成钢道,“得了,至于怕成这个德行,也没见哪个妖邪好不容易幻形将自己变成个棍儿的,给我坐正了!”


这句话比成沓的黄纸符咒可管用许多,眼前人立马恢复了精神。李星迫不及待向宗主展示自个儿的脑门,期盼着江澄能给个具体说法。


江澄哪能说个大概,他也没见过这等玩意儿。


只见李星头顶横陈着一条赤红的长框,方方正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框里恍若有水银潺潺流动,框底则标着一根根细细的短线,从左数到右不多不少正好一百。


江澄凝神目测了一番,不确定般地缓缓念道:“……四十二?”


“什么四十二?”掌管宗主日常琐事的大丫鬟芸妍恰好领着底下人进门,闻言不禁好奇朝此望过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群娉婷袅娜的姑娘们头顶各自悬浮着一条条形状统一的长框,单一人尚不觉得如何,人一多就显得颇为壮观了。放眼望去可见每人对应的数字并不相同,低则六十高则八十,最前头的芸妍数字最大,足有九十三。


再观她们言谈如常,似乎看不见彼此身上的异象,察觉不同寻常的只有自己一人。


纵使内心汹涛骇浪,江澄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镇定,摇头道:“没什么。”


没事就怪了。


难不成谁暗中盯上了莲花坞?要不然怎人人顶着这蠢玩意,以为他眼瞎么。


江澄不安地叩着桌子,任由众人拾掇卧房内散乱的书籍册本。


芸妍不晓其中深意,然自幼久伴宗主身侧,心思端的是通透灵巧。她一边站在江澄身后利落梳发,一边轻声唤人呈上换洗衣服,旁的只字不提。


待一切打理完毕,江澄便坐不住了,急急地站起出了门。一路走,他的脸色一路精彩纷纭。无论是老迈的忠仆,正值壮年的管事,还是互相切磋得脸红脖子粗的门生,无一例外中了招。


见得多了,也摸索出一番规律,原来这数字大有千秋,不单只是随机安上的。以往与他亲近的,框中的数便大些,一些不熟识脸都记不住的,普遍在一二十左右徘徊。简而言之,也就是所谓的“好感”。


这玩意看着别扭,但目前来看无甚坏处。想的长远些,一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际心含不轨,此刻根据分数高低直接一眼看穿,倒十分省事。


这般一想,江澄又释然了。


几日后各家家主共聚庐州举行清谈会,按抽签顺序上台抒发此次水行渊分配一事。先是东道主张宗主,身材魁梧,高鼻深目,顾盼之间极有威势。


江澄不常同其来往,没想张武珩外表看着吓人,脑袋上方的好感框竟有六十一。原来此人于诸多方面与他抱有一致看法,因而心中对江澄抱有欣赏之意,分值自然不低,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第二位是平阳周家的家主周珂。这周珂看着年轻,然而真实年纪怕是能当在座大部分人的太奶奶。人年纪一大,性格便极其古怪。众人念着尊重前辈,少有人反驳她的意见。江澄看她头上显的是三十,不多不少,合乎情理。


第三位身着金星雪浪衣裳,眉间一点朱砂,正是新任宗主不久的金凌。他经验不足,面对这么多人难免有些紧张,然而先前的准备也不是白做的,很快冷静了下来。尤其看见江澄更是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不卑不亢地陈述了看法,引得下方好几人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金凌一下台就跑到他舅舅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等待夸奖。


江澄瞧见他头上逼近九十五的刻度,心里头自然十分高兴,难得没有挑刺,嘴角微扬拍了拍他肩膀。


轮到下一位蓝曦臣,众人不禁翘首以盼。


毕竟金光瑶身死,仙督一职空缺已久,论能力论名声蓝曦臣都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他委实符合寻常百姓心目中修士的长相,一袭白袍曳地,容姿卓绝,仙风道骨。


然而正当大伙专注聆听之时,江澄却按捺不住了。


蓝曦臣的头顶上方,空空如也。


等等!且不提前些日子他俩还合力除了三回水祟,两人负伤时相互扶持,为了以防万一轮流守夜,闲来无事也攀谈了不少,好歹算交心,至少有那么一星半点并肩作战的情谊吧?


再不济他俩同为世家公子,小时候江澄懵懂无知不分男女,眼巴巴追在人家身后叫过神仙姐姐;稍大些莲花坞惨遭血洗,他走投无路时姑苏蓝氏确实也伸出援手帮过忙;射日之征两人联合屠过温狗,蓝曦臣体贴入微,偶尔那么两回作战俱在旁协助。裂冰箫音清泠牵制强敌,抵达之境江澄势如破竹,打得前所未有的顺利,比他弟弟含光君那抢人头的锯嘴葫芦好上百倍。


如此说来,真实情况是,蓝曦臣这厮隐藏颇深,私下对他不满到连个好感框都跳不出来了?


简直岂有此理!


江澄忿忿不平地想。


他这一气,周身气场千变万化,激得金凌不由再三往这边看。正好下一人轮到江澄,他顺势忽略了外甥疑惑的目光,大步流星迈上台阶。


虽然一直以来遭人忌惮,但若要深究,底下人坐着的家主仅仅金凌比他小。江澄先朝下面的人行了一礼,接着信手一拂,空中便依次显现了一幅地图。


上面用黑线细致描绘自平阳至宁武共六个辖区的水行渊情况,额外根据有经验者的预判用红线圈了扩散情况。他一面指着图上的地点娓娓道来,一面不由自主地观察其余人的反应。


高处视角果然旷阔,只须微微俯首,属于众人的红条框尽数无所遁形。


最初印入眼帘的是清河聂怀桑,观音庙一事后他便不屑再隐藏实力,行事果断毒辣,曾数次与江澄有过摩擦。然而今天细看,前者竟还念着昔日同窗之谊,分数稳稳当当停在七十五。


满场座无虚席,每人的好感度都比江澄预料之中高上那么一点儿。唯独刚回到位置的泽芜君是个异类,浑身上下白白净净,干净得令人无端生出些恼怒。


即使蓝曦臣教养良好,一双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全程认真注视着江澄的言行,他也忍不住窝火。


好你个蓝曦臣,装的真像那么回事。


这个演技,怕是连聂怀桑都自愧不如。


愈是心凉愈是不服,他非探个虚实不可了。


恰逢近来冬去春来乍暖还寒,各地灾情迥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冤魂游荡,邪祟迭起,各大世家相应派出的夜猎人手逐渐增多。


运气使然,江澄追寻一头饕餮途中便碰见了刚给妖物放完血的泽芜君。


那看不出原型如何的妖物尖嘴猴腮,四肢肚腹都压的扁扁的,一个劲儿吱呀乱叫,被蓝曦臣倒提在手里晃荡晃荡活像块风干的腊肉。


江澄愣了片刻,先前一味逃窜幼年饕餮立刻发觉有机可乘,登时疾速回转,怒张巨口袭了过来。


蓝曦臣赶忙提醒:“江宗主!”


江澄:“我知道!”


他当然不是吃素的,随即反应过来执剑点地敏捷避开,左手电光大起,调至五成灵力的紫电已化作长鞭飞了过去。


蓝曦臣一把将尚不罢休不断挣扎的妖物塞进乾坤袋,跟着召唤血迹未干的朔月迎面而上。


二人之前合作过,配合默契。虽初时有些慌乱,但很快调整好节奏。一蓝一紫两个身影齐心协力,一个诱逼一个承接,推得饕餮来回奔波。


那饕餮其形状如羊身兽面,虎齿龟爪,脑袋硕大无比,全身遍布碧绿的鳞片及毛发。它毕竟年幼,经验匮乏,不多时便开始有心无力。两只绛红的眼瞳收缩成竖线,急得呜呜直嗷。


江澄眼看到了火候,打算趁早灭了它,待要动手之时忽听见蓝曦臣道:“且慢。”


“这饕餮尚未杀过生,罪孽不深,稍加调教可收为己用。而且瞧它行为有异,恐有好事者为之,不如先留它一命。


江澄听了他这慈悲为怀硬掰瞎凑的傻话,实在不以为然,可手下动作还是渐渐放缓,只用紫电化网捆紧了饕餮。


蓝曦臣早做好了江澄来不及停手或不愿停手的打算,望见这一幕不禁呆了。半晌方羞赧一笑,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低声道:“麻烦江宗主了。”


江澄语塞,盯着对方空荡荡的头顶上空看了又看,一时又怒上心头,咬牙切齿瞪了他一眼。


蓝曦臣不明真相,很无辜地望回去。


江澄不自在扭开头,以免与其对视。然而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瞥见了远处一道红光闪过。他心头一坠,果然下一刻一团血淋淋的咒印便一巴掌朝这边拍了过来。


身体反应速度惊人,江澄来不及开口,连人带剑冲过去替蓝曦臣挨了一记。


“江宗主!”蓝曦臣大惊失色,扶着人往后退了一步,瞬息调动灵力张开了保护屏。


他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刚才方向的气息已然消失,这才低下头查看怀中人伤势。


“你伤得如何,可有哪里疼痛?那东西邪气浓重,残留体内危害无穷,你忍一忍,这里毗邻姑苏,我、我先带你去云深不知处仔细看一看……”


江澄喉结滚动,勉强把闷在咽喉处的血吞了回去,摆手道,“泽芜君眼神看来怎么不好,之前只是略微擦着点余波,又没有真打在身上,大惊小怪。”


蓝曦臣蹙眉,认错说,“是我心急了。但无论如何,你总得疗一下伤。”


江澄:“气血上涌罢了,运运气通干净即可,哪有那么娇贵。”说罢撑着地站了起来。


蓝曦臣还要再说,江澄却不理会了。


鬼知道蓝曦臣是有多铁石心肠,嘴上说得好听,那好感框压根没有出现。救人一命也不涨个一度两度,难道得当场毙命蓝曦臣才能略微动容?


狗屁的光风霁月,这分明是个戏精。


江澄气愤之余委屈得不得了,冷脸一言不发收剑离开了此地。





二、蓝曦臣

蓝曦臣经常闭关,长年累月不见人,一见人不免顿生亲近之感,脾气好的没话说。


譬如云深不知处对学子管教甚严,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夜游,不可坐姿不端,不可饭过三碗……几千条家规背得人头昏眼花。只要有他在,那就可以稍稍通融那么一下下。


前段时间云深的弟子们迷上了武侠话本,上瘾的连上课都偷偷翻阅,桌肚、袖口、裤脚,哪儿都能藏。蓝曦臣偶尔授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还是感叹女修乖巧,没空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姑苏男修女修分开修习,以免少年少女情窦初开不思进取。蓝曦臣在专供女修学习的那栋小楼更受欢迎,世家公子品貌榜第一可不是白来的,一举一动底下人都看直了眼。


不过时间久了,这些小姑娘们也渐渐平复心情,不再像当初那般娇羞莽撞。蓝曦臣来不及欣慰,某日忽然遗忘了一句词,随手拿了其中一人的课本查阅。


那女修当场变了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蓝曦臣心道自己此举确实有些不妥,该问一声才是。然而书页已飞快散开,窗外微风一吹波浪似的哗哗翻动,里头文字变化,不断浮现出他和江澄的名字。


上头写道:


江澄泪眼潸然,狠了心挣开蓝曦臣的手掌,脱口而出:“你不必同情于我,我倾诉肺腑之言不求后果,只为心安,眼下不如就此别过,省得以后见面难堪!”


蓝曦臣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引你误会,我竟不知你……心悦我。”


山雨凄冷,这两人立在雨中浑身湿透,无语凝噎。


这便是泽芜君与三毒圣手最后一回相见,百年后听旁人提及彼此,唯怅然一笑罢辽。


蓝曦臣:“……?”


面前姑娘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哪里还敢解释,拎起裙子直往桌下钻。


再看封面,白底黑字《雅正集》三个字端端正正。翻到首页,粘连缝合痕迹犹存,原来这封皮确属雅正集,但内页早已整本剥离,狸猫换太子成功掉了包。


龚辞笙窝在桌脚瑟瑟发抖,暗呼吾命危矣。


蓝曦臣打量了她一番,仍旧把本子放回原处。待到下课时,他貌似不经意地点了这姑娘的名字,请她一叙。


午后,龚辞笙硬着头皮敲响寒室屋门,无比僵硬地挨上了圆凳,垂着脑袋等待宗主审判。


蓝曦臣静默了一会儿,犹豫地问。


“……你们看的这些书,为何每个结局都这么悲惨?”


“啊?”龚辞笙抬头,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她思索半天,斟酌道,“那,那还不是因为依据您与江宗主现实情况。我们也就私下传阅,您可千万别告诉蓝老先生,不然大家都死定了,求您了……”


蓝曦臣看她抖若筛糠,不忍继续往下问,寒暄几句就让其下去了。


望着小姑娘如释重负的神情,他陷入了沉思。


蓝忘机从小到大不爱说话,蓝启仁又固循规蹈矩,蓝曦臣向来找不到人说些贴己话,因而有事无事找裂冰朔月自言自语。


仙器裂冰和朔月极为稀有,关键难得的是它们与主人心意相通,时间一长,虽无法言语,但略有一些灵识。简单来说,就是能听懂人话。


几日后,蓝曦臣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它俩郑重其事道。


“我觉得江宗主心悦我。”


两柄仙器一动不动,挂在墙上宛如老僧入定。


蓝曦臣并不在意,继续讲:我上回去莲花坞,江宗主竟备了武夷茶,以前我见他从来只喝龙井。还有昨天,他下意识为我挡袭,受了伤又逞强,不肯就医。


“啊,现在一想,半月前平阳清谈会。底下百来位家主,那么多人,江宗主他谁也不看,居然专盯着我一人。还有之前我们夜猎的时候,他同样……”


蓝曦臣越分析越心惊,握拳道:“这不行。”


如果冷然对之,岂不是和书里写的一般绝情。略一思索,脑海中便浮现了江澄容貌。既然江澄对自己有意,那他也未尝不可试着喜欢对方。


相处之下,江澄实是一个极好的人,嗔笑怒骂的神情也并不使人苦恼,即便偶尔生回气看着也十分的……可爱?


坏了。


蓝曦臣倏忽停住来回踱步的脚,面庞不由涌上一片薄红,后知后觉地羞愧起来。


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该怎么适应两个男子之间以道侣的方式交往。虽然忘机一年前在大庭广众下与夷陵老祖相好,但蓝氏并不祖传断袖,至少他蓝曦臣从前未曾对男子动过心。若要与江宗主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得徐徐图之。


于是一日龚辞笙与人聊得正欢时,一转眼便看见了蓝曦臣立到身前。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马上背手站好。下意识想向其他人呼救,结果刚才还在一块儿讨论最新剧情的好姐妹们早就不讲义气地一溜烟跑路了。


“宗主,又有什么事?”龚辞笙苦巴巴地抬头。


蓝曦臣沉吟道:“嗯,你那儿除了书册,还有画本吗?”


龚辞笙再次懵了圈:“啊?”


最终厚实的一叠画册久经辗转,仍是艰难汇聚到了蓝曦臣手中。他望着朴素至极的封面,自认做足准备,这才翻开第一页。


一眨眼工夫,他又把书合上,额间细汗涟涟。


万事讲究循序渐进,为何这里却开头直白。衣衫半褪,身躯勾缠,此画师手艺高绝,描绘得还很细致,神情肌理无一不清晰。可惜画的人物眉眼只与本人有一二分相似,虽也称得上英气,但总觉得四不像。


蓝曦臣又屏息尝试一次,受云深自幼教导的仁义礼智影响,集中注意力一瞧,更觉不堪入目,无奈放弃。


一招不行犹有后招。


道侣二人肯定是要身体接触,如果他一抱江澄就浑身僵硬,那一定会伤人心,必须找人提前练习。


除了忘机似乎也没更好的人选,但忽然给个拥抱,不说实话的话怎么解释都很奇怪。而且想象一下情景也怪别扭,蓝曦臣纠结地想。


还有,江澄昨日受的伤不知如何了。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思至此处,他带上裂冰朔月便踏上了去往云梦的旅程。


两地相距不远,脚踩长剑不过半日时间。蓝曦臣落地时临近傍晚,下人们正张罗晚膳。看见他江澄显得有些意外,但身为宗主毕竟见惯大风大浪,很快使眼色令厨房另做了几样清淡的姑苏菜式。


蓝曦臣颔首致谢,很快坐下执筷。对面的江澄已然动过筷子,嘴上沾了一点油光,在暖黄灯烛映照下微微发亮。因食了辛辣之物两瓣薄唇与脸颊都十分红润,看不出原本气色如何。


江澄忍无可忍,小声道,“做什么?菜也不动,我脸上有花么?”


蓝曦臣如梦初醒,这才发觉直勾勾盯着人脸看的行为十分逾矩,忙慌张地咽了一口白饭。


晚膳毕,婢女们很快收拾好卧房,在里头贴心地布好时令鲜果,点燃线香,摆了黑白两盒棋子。


然蓝曦臣主要目的并非为此,因而屡屡出错,连输三局。


江澄“啪”落下一枚黑子,打破寂静:“泽芜君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走神成这样,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蓝曦臣:“不是,我来是想看看你的伤。”


江澄动作一顿,哭笑不得,“得了吧,这么一丁点儿小伤,你再晚点来就痊愈了。”


蓝曦臣:“那,那你至少敷点药,若真对身体有害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他支支吾吾,江澄拿他没辙,干脆不耐烦地宽衣解带脱起了衣裳。


蓝曦臣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一时不知该害羞还是该阻拦。


江澄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已褪至内衫,修长的手指解开纽扣,一下子露出半个雪白脊背。肩胛处耸起肌肉的轮廓,腰际韧细,二者交界处有一处结痂不久的伤口,痕迹很新,仍是褐红颜色。整个背部起伏有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息。


“如何?我就说好的差不多了……”


他边说边作势要转身,谁知身后的蓝曦臣先一步一跃而起,步履匆匆冲出了门。


江澄把衣衫拉回肩头,望着洞开的屋门一头雾水,道,“莫名其妙。”





三、裂冰、朔月

裂冰:“我觉得主人脑子有毛病。”


朔月:“俺也一样。”





四、虞珺

“你是说真的?”


乳娘笑得眼睛都快没了,“那当然不会有假,夫人说了,让小姐您去莲花坞暂住。您这回可要把握住机会,这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再栓不住表少爷的心那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虞珺刚从晃荡的水船上下来,全程腿软得不行。但冷不丁回忆起出门前乳娘的只言片语,连忙打直了腰背。


管事招待她在莲花坞内一座小苑住下,另派人去请了江澄过来。一听外面此起彼伏的行礼声,她已知道是表哥抵达,支棱的二郎腿登时放下并拢,柔夷小手按在膝头作闺阁小姐状。


江澄甫一进内室,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表妹娇滴滴的声音率先钻进了耳朵。


“小哥哥——”


江澄表情差点绷不住。周围侍女训练有素,然而也忍不住抖动肩膀死命憋笑。


他无奈嗔怪道:“你又胡叫什么。”


虞珺不以为然,款步上前,笑道,“哪里,小时候在眉山,我天天管你这么叫。你是我最小的哥哥嘛,怎么不对?”


江澄:“亏你也知道是小时候,快给我改了。”


“行行行,那表哥总行了吧,”她不死心,眼珠滴溜溜转了一轮,接着捏着嗓子道,“晚吟表哥——”


江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所幸这称呼比刚才那个好了那么一点点,勉强可以接受。鬼知道虞珺那丫头是不是长大了转了性子,从前捞鱼抓虾打弹弓掏鸟蛋无所不能,连魏无羡都在她手里吃过苦头。如今变化翻天覆地,一时真难以适应。


二人叙了一番旧,江澄声称舟车劳顿,叫她早些休息,说完很快便离去了。


翌日虞珺早早睡醒,想着表哥这时八成在束发,于是梳洗打扮完就打算去请早安。然而宗主卧房里只有两个丫鬟在打扫,一问才知江澄已经在饭厅等着了。


表哥果然贴心。


她不动声色地应声,恨不得插翅飞去,然乳娘的教诲念咒般回响在心头,只好小步小步慢腾腾挪。速度太慢,等挪到饭厅,座位上就不仅只有表哥了,还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云纹抹额,蓝白宗主服饰,一等一的眉眼,想必非大名鼎鼎的泽芜君莫属。


虞珺赞叹之余,仍觉得自家表哥天下无双,再夺目的男子在他身边也失了颜色,所以福了一礼便不再关注。但一坐下,却不容她不关注。


他俩似乎有些要事相商,饭桌上就开始提及一两句。江澄声音放的很低,蓝曦臣听了觉得可行便轻轻点一下头。


江澄虽然会惦记着给表妹盛粥,但说的话与蓝曦臣相比并不多。


再者她是客人,蓝曦臣也是客人。按亲缘关系,怎么也该自己亲近些,怎么蓝曦臣坐在了隔壁她坐到了对面?


慢着,这一定是我想多了。表哥招待远客,礼数而已,不足深讨。


虞珺晃晃头,竭力将这一幕抛之脑后。


时光如白驹过隙,莲花坞校场开始变得出奇的热闹。只因今年轮到江氏教习,各家都携了年轻直系门生前来。


云梦不兴什么男女有别,一些演习甚至需要组成小队,阳光投射下众人稚嫩的脸上尽是跃跃欲试。


虞珺粗略看了一圈,不觉得哪位出挑,未曾继续关注。但某日路过廊桥,巧遇泽芜君蓝曦臣,正想打招呼,竟见一娇小女子先一步跟他搭上了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蓝曦臣从她手里接过了一样东西。


怎么,难不成蓝曦臣是她暗中布的牵线人,专跑过来勾引表哥?


观其长相,虞珺又放了心。


不如老娘,无须提防。


那小丫头片子尚未发育,小鸡崽儿一般软弱,说话细声细气声若蚊呐,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虞珺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接着回屋去绣她那幅丑得惨不忍睹的刺绣。


她安生几日,再去找江澄时却又吓了一跳。


谪仙气质冷静自持的泽芜君咬着抹额带子,正一本正经趴地上做俯卧撑。额头沁出一点汗,但看其动作轻而易举,好似没费太大力气。而她亲爱的表哥抱臂侧着坐人家腰上,含着笑意在数数。推门这一瞬间,恰数到第二十五个。


“表、表表表表表哥?!”虞珺小脸煞白,结巴道。


“怎么了?”江澄也吃了一惊,抬眼望她,面露关切。


她蓦地闭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蓝曦臣好心解释:“我们刚才下棋,输家要罚,没吓着虞小姐你吧?”


朝桌面看去,棋盘上果然黑白交错,两军交战,黑子侧布埋伏,中间放胆猛攻大军过境。相应的白子角力顽抗,但顾虑太多,已分身乏术无力回天,呈衰败之态,再难翻身。


对!这不过是输者认罚罢了,虽然少见了些,也不是没有这种惩罚。


虞珺安慰自己,手足无措地退了出去。


几日后,天气愈加温暖,母亲那儿传来的信笺同样越来越多,无非是旁敲侧击问她与江澄进展如何。虞珺想下笔回信,一捏笔就是半炷香时间,墨水洇开了一团脏兮兮的墨迹依旧憋不出一个字。


她抱头愁了半晌,决定直接向表哥坦白。


等跨进宗主屋门,江澄尚没回来。虞珺坐了一会儿,听见外头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时计上心头,找了个屏风躲起来,准备待会儿跳出去吓表哥一吓。


进来的人却不是江澄,而是泽芜君蓝曦臣。


虞珺满腔好奇,扒着屏风睁大眼睛,心道他进表哥屋里作甚。


蓝曦臣看样子是要换件衣服。他向来不住很久,没什么备用衣物,只能穿江澄的。二人身量相当,凑合着也能穿。


估计时间紧迫,蓝曦臣没余力观察屋内动静,匆匆忙忙脱了衣服。


虞珺本性不是她这些天装出的名门淑女,见男子光着上半身也不害羞。只怪她该死的眼力,只一下便瞧见了蓝曦臣后背几道红印。俱是细细的,红艳艳的用力颇深,像是用指甲挠出来的。


这,这这,这些是什么东西!抓痕?


这回虞珺两眼一白,再也淡定不了了,扶着柱子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五、江澄

这日早起,江澄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芸研头顶上方空无一物,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看其他人的,同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狂热许久的表妹头上的好感框都销声匿迹。若非这些天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江澄几乎要怀疑那是一个臆想。


感叹之余,当他看见蓝曦臣时,表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对方疑心他哪里不舒服,焦急地凑过来,“怎么了?”


江澄哑口无言。


这人呆呆的,之前比试时被失手抓烂了皮肉也不知喊痛,穿着自己的衣裳看起来还挺高兴。


此时蓝曦臣脑袋上顶着一个同款好感框,颜色粉嫩嫩,招摇得闪闪发光。上面刻度密密麻麻,他尝试着数了一下,眼睛差点花了。


这他娘又是个什么糟心玩意!





六、乳娘

乳娘一下船就往小姐屋里跑。门也顾不得叩,拎着包袱冲进去一瞧,虞珺正敞着腿躺在床上嗑瓜子,旁边还坐着个瘦小的女娃儿。两人抱着一摞本子,对着纸上指指点点,坚果壳落了一地。


“哎呀小姐呦!你这是怎么回事,不去表少爷跟前谈心,竟躲在这里偷闲!”她念起了阿弥陀佛,“这小姑娘又是谁,先请人出去,奶娘有话跟你说。”


虞珺不拘小节地拍拍床沿,“她是姑苏蓝氏那边的人,我俩是至交,不必把她当外人。”


乳娘喜上眉梢:“那感情好,正好你们一人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姑苏的泽芜君,云梦的三毒圣手,还不手到擒来……”


虞珺道:“晚吟表哥?”


龚辞笙道:“泽芜君?”


乳娘正想说是,却见两人双目放光,兴奋得两颊通红直锤床板,异口同声道——


“他们俩是真的!”






FIN

——————

斩尽三毒,方得澄心,祝我们的江宗主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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